2023年08月09日
第A05版:文化周口·連載 PDF版

《道德經(jīng)》第三十四章

本期撰稿人:陳大明 中國老子文化研究中心執(zhí)行副主任、秘書長,老子學(xué)院(研究院)研究員

掃碼看視頻

傳承優(yōu)秀文化,解讀歷史經(jīng)典,開啟智慧之光。大家好,今天我們共同學(xué)習《道德經(jīng)》第三十四章。

老子說:

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,功成而不有。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,常無欲,可名于??;萬物歸焉而不為主,可名為大。以其終不自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

這一章說明大道造化萬物、無私無欲的特性,告訴人們只有無私無欲,才能成就偉大。咱們先串講一下:

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泛,廣大、普遍??勺笥?,字面義是可左可右,沒有定向,引申義是道適合所有的事物,無處不在。老子認為事物都是一分為二的,有左就有右,有這一方就有那一方。說“可左右”等于說“可此可彼”,它包括對立的雙方,是對立雙方無處不在的意思。這句是說,大道廣大普遍,它無處不宜,無處不在。

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:恃,依賴。辭是推辭、拒絕。老子認為萬物都是從大道中化生出來的,都接受了大道的施與才能生存。這句是說,萬物都依賴它得以生存,萬物都從它那里索取,而它從不拒絕對任何事物的施與。

功成而不名有:名有,就是有名,即占有名聲的意思。這句是說,大道把造化養(yǎng)育萬物的功業(yè)做成功了,但卻不去占有這個名譽。

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:為主,做主人、占有的意思。衣,名詞動用,相當于遮蔽、保護。衣養(yǎng)的意思是養(yǎng)育。這句是說,道養(yǎng)育萬物,卻從來也不以主人自居去占有萬物。

常無欲,可名于小?!懊谛 迸c下文的“名為大”互文,就是“名為小”的意思。這句是說,大道沒有欲望,不居功,不占有名聲,功名都沒有,從這個角度上說,可以把它叫作小。

萬物歸焉而不為主,可名為大。歸,歸附。這句是說,萬物都得歸附它,而大道卻不去占有做萬物的主人,大公無私,從這個角度上說,也可以把它叫作大。

以其終不自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這一句講小與大的關(guān)系。上文講因為無欲而小,因為無私而大。然而無私是依賴無欲才存在的,大是從小中產(chǎn)生的。所以,正是因為它始終無欲,不肯自命為大,所以才能做到無私而造成了它的大。也就是說,越是有欲望想成為偉大,越是顯得渺小。

在第一章提出道的概念,第四、六、十四、二十一、二十五、三十二章分別描述了道體,刻畫了道的形象,揭示了道的內(nèi)涵和功用后,這一章是對道的“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”無私無欲特性的贊美。

老子認為,道普遍存在,無時不有,無處不在。就道不做萬物的主宰,始終處于無私無欲狀態(tài)這一特性而言,它可以被稱為卑微渺小;由萬物都歸依于它但它不自認為是主宰而言,又可以被稱為大。小與大構(gòu)成道的兩面,相反相成。正因為它不將萬物據(jù)為己有,不自以為大,沒有占有欲和支配欲,所以才成就了它的偉大。天道如此,人道也是如此。在社會活動中,要自處于小,不自以為大,方能兼容并蓄,海納百川。聰明的人深知這個道理,謙卑虛心,胸襟博大,其結(jié)果則能“成其大”,成為真正的主宰者。

應(yīng)該指出的是,這一章的言說對象依然是侯王。因為他們身居高位,肩負著治理國家和社會、引領(lǐng)百姓前行的重任,所以才要“終不自為大”,并最終“成其大”。

《道德經(jīng)》通篇在作比喻,我們不妨把一這章看作老子是用道來比喻得道的侯王所應(yīng)具備的基本素養(yǎng)。首先,老子以道的“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,功成而不有”的品德,告誡侯王要尊道而行,有所作為,但不能居功自傲。在老子看來,大道就像滔滔的河水一樣,流注左右,潤澤四方。這水流,萬物靠它滋養(yǎng)生長,但它從來不會推辭。大道的這種能力與品格,是老子深為欽佩的。由道的層面降落到人世間,老子就借“道”的這種超凡的能力和高尚的品格告誡侯王,雖然具有九五至尊、萬民仰慕的皇權(quán),但不能恃權(quán)自傲,飄飄然、昏昏然,必須以敬畏之心對待天下百姓,自覺遵循客觀規(guī)律辦事。真正悟道、體道并得道的侯王,尊道而立、循道而行,不會因為取得了一些功績而沾沾自喜,志得意滿。而始終像河水那樣,滔滔東流,甘居低洼之處,保持低調(diào)謙和,從而贏得百姓真心擁戴,為國家治理、社會發(fā)展奠定深厚而堅實的民意基礎(chǔ)。

其次,老子以道的“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”的品德,告誡侯王要少私寡欲,善于遏止自己的私利私欲。《呂氏春秋·仲春記·情欲》說:“天生人而使有貪有欲,欲有情,情有節(jié)。圣人修節(jié)以止欲,故不過行其情也?!薄敦懹^政要·慎終》說:“嗜欲喜怒之情,賢愚皆同。賢者能節(jié)之,不使過度;愚者縱之,多至失所?!边@些論述,都可以看作是對道的“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”思想的進一步發(fā)揮。上天產(chǎn)生了人類,并使人們有了貪婪和欲望。有貪婪、有欲望就有感情的沖動,但人們對此應(yīng)該加以適當?shù)目刂?。圣賢之人,通過提高修養(yǎng)來控制自己的欲望,這樣才不會被自己的欲望所控制。對于常人,節(jié)制欲望非常重要;對于侯王,節(jié)制欲望、“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”就顯得更為重要。如果只顧自身欲望的滿足,違背民心民意一意孤行,就會與百姓產(chǎn)生矛盾,為自己樹立仇敵。而且因為欲望的刺激會使欺詐邪惡之心突增,意志產(chǎn)生動搖,發(fā)生精神危機,最終的結(jié)果自然不妙。

再次,老子以道 “萬物歸焉而不為主”的品德,告誡侯王要“后其身”“外其身”,處主宰之位但不造作妄為,以低調(diào)、謙卑的心態(tài)和姿態(tài)對待天下百姓?,F(xiàn)實生活中,只有跑得太快的人才容易跌倒,只有站得太高的人才容易摔傷,只有太強勢的人才容易失敗。所以,《尚書·大禹謨》說:“滿招損,謙受益。”《荀子·儒效》說:“身貴而愈恭。”范仲淹強調(diào):“守之以謙,必受之以益?!蓖蹶柮髦赋觯骸叭瞬恢t不足以受天下之益?!痹谥卫韲液凸芾砩鐣r,只有謙在己、恭對人,克驕防矜,不自為大,以柔慈的治理方式對百姓引導(dǎo)而不控制,幫助而不苛責,安撫而不欺詐,百姓在自自然然、歷來如此的狀態(tài)中感受侯王博大的胸懷、普施的慈愛,才能順民意、得民心,天下歸附,長足發(fā)展。

老子在這一章闡釋的大與小的辯證法,既是王者之道,也是普通人的立身之本。他告訴我們,為人必須謙下貴柔,像水那樣甘處下游,具有謙遜的品格。

多次虛心向老子問禮求道的孔子,就具有這種品格??鬃訉W(xué)識淵博,但從不自滿?!度纸?jīng)》記述的“昔仲尼,師項橐,古圣賢,尚勤學(xué)”說的就是孔子拜七歲小兒項橐為師的事兒??鬃訋ьI(lǐng)弟子周游列國時,遇到項橐在路當中玩,擋住了他們的去路??鬃诱f:“你不該在路當中玩,擋住我們的車!”項橐指著地上說:“老人家,您看這是什么?”孔子一看,是用碎石瓦片擺的一座城。項橐便問:“您說,應(yīng)該是城給車讓路還是車給城讓路呢?”于是兩人展開一番辯論,孔子的問題項橐一一回應(yīng),但項橐的提問孔子一個都沒有答出來。一行人都在驚嘆項橐的智慧,孔子由衷地對弟子們說:“項橐七歲懂禮,他可以做我的老師啊!”之后,便聽項橐的話,繞道而行。項橐七歲而為孔子師也傳為美談。

總之,老子在這一章說明大與小的辯證法,深刻揭示出大道周流左右,無所不及,“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”“功成而不有”“衣養(yǎng)萬物而不為主”“萬物歸焉而不為主”的特性,贊美了大道造化萬物、無私無欲的崇高品德。大道的這種特性與品德,對人們提升自身修養(yǎng),正確處理與自然界的關(guān)系,有效施行社會治理的啟示意義是巨大的。②15

(記者 黃佳 整理)

2023-08-09 本期撰稿人:陳大明 中國老子文化研究中心執(zhí)行副主任、秘書長,老子學(xué)院(研究院)研究員 2 2 周口晚報 content_210885.html 1 《道德經(jīng)》第三十四章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