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華中
(接上期)
一九〇
太傅之古,逸少之遒,大令之逸,魯公之雄,信本之峻,誠懸之工,子瞻之曠,山谷之放,子昂之麗,青藤之狂,覺斯之豪,板橋之狷,冬心之冷……皆因其雅量高致、超相入理使然。他們或乘舟訪古,或載筆討今,以“寫其形必傳其神,傳其神必寫其心”(陳郁《藏一話腴》)來維系著幾千年來筆墨藝術(shù)的獨(dú)立及尊嚴(yán)。
然而當(dāng)下總有某些人不記初衷,異想天開。他們或流于狂肆,荒率縱意;或小禪自縛,狃于世習(xí);或覬慕前賢,卻棄古質(zhì);或嘔雪十斗,貪巨求繁,最終空著縑緗,道衰身謝。費(fèi)了力氣,負(fù)了時光,失了尊嚴(yán),丟了精神。“然中材之士,鮮能知此而自振拔者矣?!保ㄍ鯂S《人間詞話》)望時人莫傷歲月,留痕有香。
一九一
一個“健”字,以合乎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陽剛之美而成為一種審美樣式?!吨芤住での难浴吩唬骸按笤涨酰偨≈姓?,純粹精也?!薄吨芤住では筠o》說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(qiáng)不息?!逼溆糜谠姡瑒t稱為“勁健”。司空圖在《二十四詩品·勁健》中有“飲真茹強(qiáng),蓄素守中。喻彼行健,是謂存雄”之說。皎然《詩式》亦曰:“體裁勁健曰力。”其用于書法,也有“勁健”之譽(yù)。梁瓛《承晉齋積聞錄》說:“虞世南《東廟堂》《西廟堂》皆翻拓,而《東廟堂》腴潤,《西廟堂》勁健。”“唐人勁健,書如烈士拔劍,雄視一世?!庇菔滥稀豆P髓論》說:“(王羲之)每作點(diǎn)畫,皆懸管掉之,令其鋒開,自然勁健矣?!惫省皠沤 弊鳛橐环N藝術(shù)風(fēng)格備受書家推崇。
勁者,力也,有用力、鼓力、發(fā)力之意;而“健,伉也”(《說文》)有強(qiáng)健、矯健、剛健之蘊(yùn)。勁以達(dá)健,健以挾勁。二者有同有異,表里互襯。
竊以為,勁健之于書法,弗如“遒健”更為達(dá)意?!板佟闭撸骸胺侵眲叛啥?。”(劉熙載《游藝約言》)而用力、鼓力、發(fā)力皆為直勁也,含蓄不夠,直力有余,不若“遒”字貼切。既然“非直勁”,肯定要飽飲真元之氣,容納強(qiáng)盛之力,以便“蓄素守中”,行健存雄。純真無欲謂“素”,保持內(nèi)心虛無清靜謂“守中”。若達(dá)其“遒健”,此為必然之途徑。否則,其“勁”之出焉皆蠻力,不能抵達(dá)“健”之彼岸?!皠拧迸c“遒”自此有分矣。
(未完待續(xù))